陈文才穿上白衬衫,黑西裤,皮鞋擦得锃亮,头发用发胶抿得像个下放官员,满脸笑意地对着记者侃侃而谈。
卢三友也难得换了件新衬衫,虽然打扮得没有陈文才那么刻意,但与他平时的形象相比也是提高了不少层次。
而主人公孟冉秋却依旧穿着学校廉价的白色加红条校服,刘海剪得像猪啃了似的,夹在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中间,有些不伦不类。
记者问孟冉秋学习的秘诀是什么,孟冉秋道:“我不想和父母一样辛苦的种地,想将来有一份体面的职业,所以只好拼命学习。”
记者又问学习语文的诀窍。
孟冉秋朝向一边的卢三友道:“我的语文成绩原先并不好。但后来卢老师教我们课后,他讲课风趣,观点新颖,我渐渐喜欢上了语文,喜欢上了写作。这次能考满分,是卢老师的功劳。”
卢三友忙谦虚道:“孟冉秋同学能考满分,是她聪明好学。我教了这么多年学生,她是第一个。好苗子长得好与老师的关系不太大。”
一边的陈文才心里骂道:“傻瓜!这么好的贴金机会都不要!亏你一个大专生在这小初中呆着。唉,咋不问问孟冉秋的数学为什么考满分呢?”
陈文才教数学,可全县考生数学考满分的到处都是,记者自始至终都没想到问。
孟冉秋说那段话也是想帮帮卢三友,可卢三友如此实诚,她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因为她的中考成绩太过出众,陈文才不久之后当上了逍遥一中的副校长,卢三友后来也被城里另一所学校高薪聘走。
县里记者采访完,刘兰芳天天盯着电视准备看女儿,可今年颍河一高出了个省状元,全县的目光被状元吸走,孟冉秋的采访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对于电视采访,孟冉秋并没放在心上,她刚接到老庄的信。老庄说他看了她写的初稿,有些要点想同她见面探讨一下。
孟冉秋有些犹豫,她用的是刘兰芳的身份证,对方也一直把她当作四十岁的初中语文教师,要是见了她,会怎么想?
可没等她想好对策,老庄已来到了逍遥镇。他找到逍遥一中,问刘兰芳在不在。
此时学校里都放假了,除了几个年轻教师,连个人影都没有。
“刘兰芳?”守门的大爷想了半天,“你没记错吗?一中没刘兰芳这个人啊。”
老庄郁闷了,他千里迢迢跑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中学,就为了见心仪的作者一面,人家却告诉他没这个人!
“不过有个叫刘金芳的,你是不是记错了?”大爷热情地把刘金芳家的地址告诉了老庄。
刘金芳家在逍遥镇十里外的刘家村。此时的交通工具主要是自行车,老庄当然没自行车骑,只好徒步十里走到了刘金芳家。
刘金芳刚从师范毕业,今年刚到逍遥一中任教,看到风尘仆仆的老庄,虽然赶路一脸的汗水,但丝毫没有影响来者的清俊儒雅。
只是,好可惜,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老庄看着刘金芳满脸茫然地看着他,只好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刘兰芳的人。
“刘兰芳?我姐就叫刘兰芳,不过她已经嫁人了。”
“你姐多大了?”老庄不死心地问。
“四十了,我外甥都上中学了。”
老庄一喜,不顾赶路的疲劳:“快带我去。”
老庄赶到时,刘金芳的姐姐刘兰芳正在家里喂猪,四十岁的农村妇女,腰大膀圆,正跑着抓院子里的一只小猪。
老庄心里那个睿智平和的女知识分子形象一下子坍塌了。
但他千里迢迢跑来一趟,岂能无功而返?第二天不死心,找到县教育局,问有一位教语文的教师刘兰芳没有。
教育局的人本来不屑理他,看了看他的工作证,一看是京城来的,态度立马大变样,把逍遥一中的教师名单找出来,细细看了一遍,摇头说没有。
老庄有些后悔,没有让刘兰芳留下电话号码。他曾经问刘兰芳要过电话,但刘兰芳说学校里只有校长室有一部公用电话,不方便。因此二人平时只是信件联系,这时想找她如大海捞针。
他坐在颍河县简陋的宾馆里百无聊赖,忽然看到记者采访孟冉秋和卢三友的新闻。
他看着电视里的漂亮女孩,还有那让旁人恨不得拔掉的刘海。语文成绩考第一?眼睛忽然一亮。
第二天,老庄一早爬起来,又跑到逍遥一中,对守门的老大爷说找卢三友。
老大爷一看还是昨天的小伙子,热情了许多:“你找三友啊,他跟他媳妇回娘家了,要到开学才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老庄想着回京的车票是下午五点,走之前怎么也得问出个眉目来,便同老大爷闲扯了半天,最后不经意扯到今年的中考上。
今年中考的全县第一名是逍遥一中的,老大爷虽是个看门的,也有荣焉,当下便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全告诉了老庄。
在老庄的旁敲侧击下,最后老大爷把孟冉秋与张大伟的恋爱轶事,以及孟冉秋为情所困,跳河自杀的事都抖了出来。
老庄听了半天,没找到与刘兰芳相联的一丁点儿痕迹,总编的电话又一直催他回去,没办法,只好踏上了回程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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