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没再提起。”
“我们先收拾东西回家。”
“可是对不起。”柳千树忽然停在门外,转身抱住他,“本来是要玩一周,结果现在就要回去了。”
“没关系啊,反正你放假的时间还是一周,回去也可以玩。我跟你个事……”顾屿杭摸了摸她的眼角。
“嗯。”
“我昨晚睡得特别好。”
“真的?”
“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十小时的睡眠,只有小时候才能睡这么好。”
柳千树抿着唇,重重地在他的脸上吧唧一下,拉着他走进房间。
* *
挂断了柳千树的电话,宴景然跌坐在地板上。她想起谨川还在店里,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必定不安地环顾四周,或许还盛满了伤心的泪水。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好母亲,从来不是!
就这样把儿子扔在了外面,扔在那个陌生的、骗子开的店里!
想到这儿,她心如刀绞。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看着脚下一堆泛黄的旧照片和蒙尘的书信,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忽然,她的心炸开了。
一股疯狂的力量从四肢迸发,她像农场上踹谷的牛一样,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双脚重重地踏在地板上,将那些纸条、书信、照片,左一脚、右一脚,踢远!
统统踢远!
纸张散得到处都是,连同细小的灰尘颗粒,飘散在窗边的阳光下。宴景然捂着胸口,狠狠地哭泣一声,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轰然一声关上家门,颠沛地下了楼。
她抹掉泪水,双眼红肿地瞪视前方。她走得很快,健步如飞。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就像个杀手,高调的杀手,杀气腾腾地前往目的地,带着孤军奋战、视死如归的决心。
她要把谨川带回来!
她还要、还要弄明白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她二十年前颠沛流离,沦落到千夫所指、六亲不认、无依无靠的地步!
可是她没有了力气,走得太过猛烈以至于大口地喘着气,倚着路灯的柱子停了下来。她的胸口蓦然一阵剧痛,不知为何,耳畔这时候响起柳千树喊“妈妈”的声音。
千树,跟这整件事情都脱不了干系的千树,你在哪儿!
宴景然抬眼望天,日头照得她神志不清。她扶住额头,眼前忽然天旋地转的混沌。在哪儿呢?千树在哪儿?自己又在哪儿?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去,她双腿发软,几乎感觉不到踉跄,下半身就重重地跌坐在地。
* *
柳千树跟顾屿杭回到j市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他们径直前往弄巷。柳谨川看到熟悉的车辆在门口停下后,从椅子上跳下来,张开双臂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跑,顾屿杭率先下车,抱住了他。
“哥哥!妈妈跑出去了,能不能去找她?姐姐呢?----姐姐!”柳谨川一头扎进柳千树怀中,脸蛋涨得通红,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畏怯和恐惧。
柳千树蹲下身来,紧紧地拥抱他:“不用担心,你先在这里待着,姐姐去找妈妈,好不好?”
“我也要去,姐姐你带我一起去!”柳谨川坚定地说,呼吸有些颤抖,但是语气却不容置否。
柳千树和顾屿杭相视一眼,最终带着他上车。
车辆行驶没一会儿,柳千树接到沈彧骁的电话:“你妈妈晕倒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是中暑,我现在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哪家医院?”
“市医院。”
“我们马上到。”
顾屿杭立即调转车头开往市医院,柳千树搂住谨川瘦小的肩膀,担忧地望着飞驰将来的前方道路。柳谨川握住她的手,问道:“姐姐,妈妈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中暑了,今天比较热。”
顾屿杭看了后视镜一眼,也安慰道:“今天温度有三十八度了,很容易中暑,谨川你不用担心,出去玩的话也要记得多喝水。”
谨川点头:“嗯,我有多喝水,可是妈妈不喝水,她不爱喝水。”
柳千树摸了摸他的头发,无言地叹了声气。
* *
宴景然确是中暑晕倒。沈彧骁孤身一人等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看到柳千树从尽头跑来时,急忙起身迎上去:“你妈妈醒了。”
“你不进去看看吗?”
“不,你进去吧。”
柳千树捋了捋气息,推开病房的门进去。
病床上,宴景然呆呆地望着窗户,听到动静后,有气无力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我。”柳千树在门边驻足。
“谨川呢?”
“阿杭陪着他。”
“千树,”宴景然轻唤,“你说得没错,他是回来了,我看见他了,就像看见地狱的火一样。”
“为什么?”
“不知道。你以为我看见他会高兴?你跟我说过,你记得吗?可我不相信,其实我只是不爱去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平静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有一个翻旧账的人来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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