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树忍住不笑,循着幽暗中他吐出的气息,悄然凑过去:“你困了?”
“嗯。”
“那睡会儿,完了我叫你。”
“好。”
顾屿杭把头靠在椅背边沿,整个人呈倾斜的状态。柳千树摸了摸他的下巴,被他伸手握住了,她悄声说:“我看看你什么睡姿。”
说着,把脑袋移过去,由他靠着。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稳,醒来时,顾屿杭甚至以为天亮了。
观众陆陆续续地散场,柳千树生怕会惊醒他,因此歪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后半场看得浑身不自在。
可是听着他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她又觉出几分自豪。是她岿然不动的坚守,他才睡得这么安稳的,真想给自己来一段掌声。
顾屿杭睡醒了,慢慢地直起身来,肩膀酸疼得厉害,可是睡得很满足。他的眼睛还是迷糊的,双眼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宽更清晰。
柳千树的手肘撑在座椅上,右侧肩膀微微耸起,温柔地望着他:“睡饱啦?”
“嗯。”
“那晚上回去就睡不着咯。”
“睡不着就睡不着吧,”顾屿杭揉揉眼睛笑起来,“躺一晚上都没这两小时睡得舒服。”
柳千树开心地揉揉他的头发,眼底倒映着明亮的灯光。
* *
从影院出来后,已经十点多了,柳千树死活要回家,顾屿杭没辙,只好依了她。
“你刚睡醒,我可是困死了。”她理直气壮,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让他回去早点休息。
顾屿杭也不是什么懵懂的小学生了,良苦用心他还是明白的。
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顾屿杭刚启动车辆,一个女人从远光灯中走来,两颊带着酡红,嘴唇抹得像血瓢。柳千树吓了一跳,抓住顾屿杭的胳膊,说道:“有人。”
顾屿杭脸色一沉,听着女人高跟鞋的“哒哒哒”急促靠近,对柳千树说:“在车里等我。”
柳千树手握安全带,看他径直地朝着女人走去,不由得害了怕。
女人凑到车头前,喝得酩酊大醉,高跟鞋危险地踩踏在每一个不平稳的点上,跌跌撞撞。柳千树突然看清她的脸,看清她的眼神和笑容,甚至看清她脸上细纹。
----那个医生,破例给老大爷做胃部b超的那个医生,张牙舞爪地站在车前。
柳千树捂住眼睛一瞬,随即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顾屿杭一手拦住任博雅,另一手举着电话,看到她下来,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喊道:“快上车!”
柳千树没见过一个女人这般模样,就是宴景然疯疯癫癫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就像鬼一样,鬼新娘,任博雅的妆容和衣着就像鬼新娘一样,柳千树吓得双手发抖,手忙脚乱地钻进车里。
任博雅看着她,突然哭了。柳千树把脸别开,艰难地吞咽下喉头的不适感,再次抬起眼时,发现她正抱着顾屿杭,嘴唇贴着他的领口,眼泪却已经不再流淌。
顾屿杭挂断电话后,回头看了柳千树一眼,双手扶住任博雅的肩膀,不停地跟她讲话。柳千树听不清他讲的是什么,只知道他情绪激动,时不时往自己这里看,眼里透着说不尽的焦灼与无措。
她好似能理解,却又不求甚解。就这么坐在车里,刺眼的远光灯照亮着他们,地下停车场里一片寂静。
几分钟过去了,柳千树以为过了半个钟头,从停车场的入口驶进来一辆车,车门快速打开,跳下来两个人,搀扶着任博雅上车。柳千树认出其中一个人----任博谦。
任博谦打了个招呼,很快钻进驾驶座,载着任博雅离开了。
顾屿杭又在车前站了一会儿,看着车辆驶离后,这才回到车里,深深地舒了口气。
柳千树脱下发绳,头发像万缕千丝般披落在肩头。顾屿杭看着她,缓缓地伸出手去,勾住她的后脖颈往身前拉。
柳千树把手搭在他的下颏处,没说话。
“吓到了吗?”
“嗯。”
“他们今天在这里聚会,她喝醉了。”
“嗯。”
“你生气了?”顾屿杭抬起她的下巴,双眸紧紧地注视着。
柳千树垂下头,头发顺势滑落,挡住她的脸。他温柔地撩起她的发梢,轻轻别到脑后,带着哀求的口吻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是不是最近经常给你发短信?”柳千树的胸口堵得难受,好不容易问出这句话,累得只想趴下。
顾屿杭点了点头:“因为聚会的事情。”
“我记得她,我带我妈妈去医院检查那天,她帮那个老大爷检查,是你帮的忙。”
“是她。”
“她为什么会走到地下停车场来?”柳千树抬眸,意外地有些平静。
顾屿杭皱紧眉心,摇了摇头。
“她特意来找你的?”
“我不知道。”
“可她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你的车前面……”
“我真的不知道。”
“她喜欢你。”
顾屿杭没吭声。
柳千树突然感到肠胃一疼,皱着眉头捂住腰际。顾屿杭急忙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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