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将刀柄送到武将胸前,缓缓说道:“老朽非有意挡道,乃是想请你带个话到京城。”众人一听面面相觑,那武将亦是呆了,瞪大眼睛看着老者,似是不可思议一般,猛然爆出一阵狂笑,众人也一齐哈哈大笑起来,衙役中有人骂道:“穷疯子!”“老糊涂了罢?”那武将的同伴更是调笑道:“怕不是有个漂亮的孙女,叫我等带进京去罢?”另一人又道:“这老不死的刁民,知道当今天子是谁么?”那老者抬头望天,眼神空洞,喃喃地说道:“天子?四十多年前老夫倒也曾见过他一面。”众人见他似是疯癫又似痴呆,更加轰然大笑起来。
沈默辰不知这老人有何打算,初时亦是颇感诧异。那武将边笑边伸手接过刀柄,忽地脸色骤然大变,笑容立时僵住,众人皆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只见武将握着刀呆若木鸡,面色由红转白,继而铁青。众人定睛一看,方见寸厚的刀背上竟有五个凹进去半寸深的指印,无不骇然大惊。先前老者以高深内力抵挡那武将一鞭一刀,但全身上下纹丝不动,除了默辰谁也没有看出其中蹊跷,但现下在刀背上抓铁留痕却是亲眼目睹的了。此人老态龙钟,瘦骨嶙峋,仿佛与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可大声,否则便要惊到了他,哪知这厚重的钢刀倒了他手上竟如同泥塑一般,无声无息之间不知何时便将刀背捏得瘪了,如此惊人的神通简直闻所未闻,默辰大为骇异,以他的内力修为,抓铁留痕倒也能做到,但要如这老者这般轻松自如、不动声色却是万万不能了。但见他双目浑浊,神色淡然,似是浑然不知方才发生了甚么事情一般,若非修为已臻化境,断然不可藏锋敛锐至这般境地。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哪里还敢再说半个嘲笑之字?驿站内登时如死一般的寂静。那武将的同伴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当即抽刀在手,严阵以待。田令兹直吓得魂不附体,先前还想着立一大功,现下瞧这情形,却只需保住顶上乌纱便谢天谢地了。
那武将铁青着脸,咬牙问道:“你要带甚么话?”老者不答,对众人惊惧的目光视若无睹,却缓步走入马队当中,抬手抚摸着一匹骏马,轻轻叹道:“北部千里之外,倘有起兵谋大逆者,如此万中挑一的好马,当一日便可至华清池速报军情罢!军爷,老朽要带的,便是这句话了。”沈默辰、樊云童闻言皆是心头一震,须知长安以北千里,便是安禄山驻地。那武将也不答话,赤红着双眼盯着老头看了许久,方才挥鞭道:“走!”老者走到路旁让出道来,四人再不看众人一眼,驱赶健马绝尘而去。田令兹目送马队走远,犹是不敢动弹。方才的数下变故已令他惊魂未定,须知这老者以神功震慑京城武将,小小七品县令怎敢轻举妄动?张巡扶着那老者进了驿站,全然不将田令兹放在眼中。田令兹脸色煞白,心内又是狐疑又是恼怒,却终不敢下令抓人,思索良久之后,只得率领一班衙役悻悻离去,路上绞尽脑汁思量如何打点上司得过此难,至于为平息事端,又须奉上多少民脂民膏,便不得而知了。
张巡将那老者扶入驿站,沈墨辰、樊云童对视一眼,也随之而入。张巡唤童子送上清水一杯,问道:“老丈可曾受伤?”老者道:“无妨,阁下是……”张巡赶紧躬身答道:“在下真源县令张巡,赴任途中路过此地。”老者微微一笑道:“方才张大人上前助我,不怕惹祸上身么?”张巡道:“危急之下,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嘿嘿!下官实是自不量力。”他此时亦知这老者身怀绝艺,定然是大有来头之人,语气愈加恭谨。老者微微颔首,以示赞赏。张巡又道:“不知老丈为何要甘冒奇险,拦下京城车马?”老者沉吟半晌道:“为一妇人,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四方志士已多有微词。朝中文武深恐惹祸上身不敢进谏,老夫却是一文不名,又有何惧来哉?”张巡默然。老者停了半晌又问道:“张大人,你乃是朝廷命官,现今之政事你看如何?”张巡惊道:“下官如何敢妄自非议?”老者笑道:“非议?那便是有所不满了。”张巡道:“天子圣明,四海清平,我大唐声威远播,百姓安居乐业,我又何来不满?”
老者道:“方才我几乎命丧刀下,此之谓安居乐业乎?今天子溺于妇人,朝政皆把持于杨氏,张大人非不知也,乃不敢言耳。朝中衮衮诸公尸位素餐,无人进谏,老朽化外之人,亦知此乃取祸之道。”张巡无言以对。老者又道:“我朝承平日久,武备松弛,如有战事,何以挡之?”张巡道:“战事何来?”老者不语。默辰忽地问道:“老丈方才所言字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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