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了开去,“是啊,男人做大事,就该跟我、跟白局长一样,要有才华,也要有身手。说实话,唐老爷还是太勉强自己了,上次被暴民围殴就算了,这次没人逼迫也把自己累得呕血了,唉,连我也不太忍心看他这么操劳了。”
白文韬挑了下眼眉,心想日本人果真要对唐十一兔死狐烹了,“如果田中大佐觉得唐十一应该退下来好好休养的话,大可以向他提议提议。”
“我只是顺口一提,白局长你呢,你的看法又是如何?”
说话间,有士兵把填装好弹药的枪支送了上来,白文韬掂起其中一把,猛然举枪朝最远的枪靶连开了三枪,依旧是三枪红心。田中隆夫皱起眉头,不知道白文韬是何意思。
“田中大佐,我记得大概在一年前,同样是在这里,我跟你也是这么比试枪法。”白文韬转过头来盯着田中隆夫的眼睛说,“那时候我说的话,现在也一样。”
“……那你是愿意揽掉唐十一所有的生意了?”田中隆夫窃喜,面目上还是一副等待对方毛遂自荐的审慎态度,“唐十一的生意现在可不止是鸦片了,还有商会里头各行各业的生意,还有城外那些米粮生意。白局长,你觉得你真能揽得了他吗?”
“我揽他多久了整个广州都知道的。”白文韬笑笑,伸出手去,“唐十一的人我要,他的钱财势力,我同样要。只是不知道我想要,大佐给不给?”
田中隆夫很满意他这番竞选誓词,他用力握了握白文韬的手,“就如你所愿。”
比起隐忍慎重的唐十一,白文韬算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即就集合了商会的各个老板开了个简单的短会,交代了日本人的授意,让他们重新“选举”商会主席——结果当然是白文韬全票当选,踢走了唐十一,成为新任的商会主席。
这商会主席当是当上了,但广州最大的商家还是万汇,白文韬对于唐十一愿不愿意交权其实也说不准,虽然按照两人的交情唐十一不会怀疑他揽权是为了私利,但这份权力可是他耗上了几乎所有的亲人朋友、败坏了他老爸唐铁一世的名声才换来的,他能舍得吗?
反正还在过年,就待到初八启市的时候再跟他说吧。白文韬想,至少在他养病的时候不要去打扰他。
唐十一在手术后一个星期就能下床走路了,按他性格也不可能全然对外头发生什么事不闻不问,但一直到过了正月,唐十一都没有问白文韬一句外头形势如何的话,白文韬知道他在等自己坦白。
这天,白文韬到医院来看他,一开口就说我们到外面走走。唐十一点头,坐到轮椅上让他推着出去了。
两人来到了医院的中庭草地上,唐十一裹紧了身上的厚大衣,闭起眼睛来深呼吸了一口气,“今年冬天好像特别长,不知道花什么时候才开呢?”
“等你出院了大概就可以去春游了。”白文韬在石椅上坐了,“去越秀公园吧,你挺喜欢那里的。”
“我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只是没人陪,去也怪无聊的。”
“我陪你吧,再给你写一幅字?”白文韬想起他们初遇的情境,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到时候应该就忙翻天了,哪有时间陪我看花看风景呢,白局长、白会长。”
“你果然是知道的。”白文韬稍稍松了口气,“干嘛不问我?”
“问你有用吗,你又不是做主的那个。”唐十一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有说你是傀儡的意思。”
白文韬笑着摇摇头,唐十一现在是被他给吼怕了,对待他的态度总有点一惊一乍诚惶诚恐的,“日本人利用完你,又踢你出局,你舍得吗?”
“不舍得也得舍,要不我就活不下去了。”唐十一咳了两声,白文韬顺了顺他的背,他才接着说道,“他第一次把我捉回去监狱就已经不相信我了,他只是舍不得钱,要是上次周传希那事不是我亲自开枪的话,估计他会把我也捉回去审问的。现在我还不放权,他不把我拉到集中营,也会要挟医生给我来个医疗意外的。”唐十一说到这,转过头去看着白文韬笑了笑,“而且交权给你,我放心。”
白文韬迎着唐十一的视线看回去,没有思量没有权衡,唐十一对他的信任是完全不用经过考虑的,那眼神还是清澈得毫无心机——可是白文韬还是觉得心里好痛,一次过把他隐忍绸缪二十多年才得到的权势全数剥夺,唐十一不可能不难过不可能不心疼,可是现在,他不愿意让他看到他的难过心疼了。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唐十一看白文韬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发呆,便低了低头抹脸。
“没有,只是我觉得自己想太多了。”白文韬摇头,“早知道你这么看得开,我就不用瞒着你这么久了。”
“我这小半辈子已经争了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争到过的东西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唐十一觉得手有点发冷了,便缩回外套口袋里揣着,“倒是你,现在日本人不像从前那么嚣张了,我收到消息,他们已经惹火了美国,又在缅甸闹,已经有点儿垂死挣扎的迹象了,你可当心,说不定哪天日本突然就败了,你这又是商会主席又是政府官员的,肯定不会好过。”
“正好啊,这才够格跟你一起跪烈士陵园嘛。”白文韬倒是笑得很高兴,“你不是夸口吐你口水的会比吐我的多吗,这回可不一定了呢。”
唐十一也跟着笑了起来,但那笑容慢慢沉成了嘴角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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