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的雨,在窗棱上抽打,复又卷到胸腹间,掀起股股难以压制的奇妙热浪,撩过每一根发丝与每一寸肌肤。
不知是倦意作祟还是别的什么,林烨渐渐放松了身子,缓缓闭上了眼,舒适的低哼一声,舌尖不由自主的试探着回应,两只手环住面前人的背脊,缓缓摸索。
那人感受到了他怯生生的触碰,身子一僵,轻喘一声,更深的探入与纠缠。
窗外的暴雨,一波接一波,海浪般冲刷着青春的燥动。
屋内的绵云,一层又一层,纱幔般撩动着少年的心情。
良久,良久。
久得雷鸣远了又近,雨声近了又远。
久得暴风劲了又缓,沉云聚了又淡。
直到呼吸已急促得几近窒息,周身如被烈焰包裹万分烫热,那人才咬咬牙勉强停下,低喘着,按捺住胸口剧烈的起伏。
唇间的湿润一点点离去,掌心的炙热也一点点消减。林烨始终没有睁眼,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亦或是早已陷入甜梦,看云起云落,雾升雾散。
白麟听见他的呼吸在淅淅沥沥的雨中越发平稳,长吁一口气,这才轻轻起身,踯躅片刻,悄然离去。
关上房门的那一刹,他深深回望,看见他的唇边依旧留着一抹浅笑。
仿佛那悠远的梦里,绘着繁花朵朵,描着长空漫漫。
林烨,你的梦,骗不过我的眼。
若道莲心不染红尘,又何解你心中燃烧的火种?
若说秋水不泛涟漪,又何来你指尖颤抖的情澜?
常臻与白麟用罢早饭,仍没见林烨出现,猜想他定是还睡着,便搁下碗筷去叫他起床。
雨下了一夜,终于停了。缕缕阳光透过依旧厚重的云层,璀璨泻下,轻履踏在院中积水里,惹起圈圈涟纹。
常臻边推门边喊:“林烨,该起……”一只脚刚踏进门槛,手还推在门把手上,后面的话就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只见林烨用被子包着脑袋身子,抱着膝坐在床头,单单露出一张通红的脸。
常臻失笑,就要进门:“你这是做——”
“别进来!你别进来!”林烨大喊,抓着被子裹得更严实,眼神说不清是怨怼还是窘迫。
常臻一愣,隔老远打量几下,却见没被遮严的深色床单上有着浅浅的白色痕迹。
他了然一笑,退了出去,虚掩上门,隔着门道:“我去镖行,晚些回来,不必等我。”说完关上门转身离开,边走边想他那古怪模样,边想边笑,边笑边摇头。
不就是一梦春宵弄脏了被单,有什么好稀奇的?真是个孩子。
林烨推说暑热头晕,不愿出门,自个儿躲在书房里,谁也不让进。
想翻翻书,可盯着一页纸看了一炷香,也不明其意。
想写写字,可抓着毛笔写了七八张纸,也写不齐整。
心烦意乱至极,哪个迂腐的老夫子说写字乃静心良药?简直一派胡言!
他“啪”一声扔了笔,颓然倒进椅中,愣愣的盯着那团墨迹在形神皆无的字中间氤氲成一朵乌黑的花。
昨晚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若真是梦,可为何偏偏梦见他?
若不是梦,那……
手指下意识抚上嘴唇,迫切的想知晓梦中的温度是否真实。
“朱唇一点桃花殷,可惜你涂的是墨。”白麟也不知何时进来的,正负着手站在门口,含笑盯着他看。
林烨猛的抬头,又惊又赧。见他悠悠然走到桌前,别有深意的打量着桌上纸张,更是不知所措,慌忙想把宣纸揉成一团。
白麟把他的手拿开,把纸抹平,作赏析状:“楷书,隶书,草书,行书,倒是样样都会。这么多‘梦’字,可是有魂牵梦绕之事?”
“你、谁让你进来的?”林烨站在一边,皱着眉垂着头。
白麟淡淡一笑:“你说你藏书万卷,叫我需时自行来取阅,可忘了?”
林烨一抬眼:“我——”却见他眼角更弯了几分,便一顿足,微恼道:“你慢慢看,恕我不奉陪。”转身就要走。
白麟向前跨一步,拉住他手腕,“等等,我有事要请教你。”
林烨拨开他的手,背着身:“何事?”
“我也写几个字,你帮我看看优劣,可好?许久未动笔,怕是生疏了。”
林烨一抿唇,找不到理由拒绝,心不甘情不愿转过身来,点点头。
白麟取了张新纸,镇纸压四角,熟练地研墨,从笔架上仔细选出一只中等大小的羊毫。
林烨立在他身旁,近的可以闻见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面上便一阵阵发热。再看他动作娴熟流畅,举手投足优雅潇洒,哪像需要指点的模样?
白麟盯着纸想了片刻,微微一笑,臂腕轻转,提笔回锋,斜顿收笔,一手正楷,端庄大气。
心脏跳动了几十下,却比一个时辰还显漫长。
林烨呆呆盯着,那字迹力透纸背,劲骨丰肌,字的内容却是绵绵长长,婉婉转转: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他有片刻的失神,眼前的一切都朦胧如云间月色,恍恍惚惚看不穿。
忽然间面前一暗,唇间一湿,眼前有一缕黑发垂下。
白麟用舌尖将他无意间蹭在唇上的墨迹轻轻舔去了。
林烨心中重重一震,猛然间记起这温暖的触感。
昨晚……
昨晚他真的……
那我岂不是也……
待回过神来,欲启齿相询,那双黑沉沉的眼却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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