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的脸上一片死寂,仿佛没有表情能够阐明他此时此刻愤怒、仇恨到极点的情绪。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哈兰,像是来自极北之地冰雪荒原上的邪神,浑身上下裹满滔天的冰蓝的怒火。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哈兰没有回答。
卢卡斯松开他的头发,紧接着用膝盖猛撞上他的胸口。他看着哈兰倒抽一口冷气,全身一阵痉挛,然后在他要倒下去之前揪住他的领子又把他拎了起来。哈兰狼狈不堪地抓住他的手,脸上的脆弱难以掩饰。
“是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哈兰的喉咙里传出支离破碎的咳嗽声。他用力抓着卢卡斯的手腕,指节发白,像是要掐进他的皮r_ou_里。
“痛吗?”卢卡斯说,“有他死的时候痛吗?”
他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抓住哈兰的脸。
“看着我。”
他靠近那双蓝眼睛,在眉睫之距盯着它们。那双澄澈又冰冷的、现在满是痛楚的眼睛,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总像能将人一眼看穿。此刻那双眼睛里只透出对痛苦的忍耐,同时也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沉着与从容。它们看似不堪一击,却又无懈可击。
他为这双眼睛而迷醉?
像是两颗纯洁的宝石,晶莹通透,只属于发现它的人;又像两个深不见底的冰窟,底部是条条吐着毒信的巨蛇,只等着猎物坠入陷阱里,然后缠上他们,绞杀。
“你知道吗?”卢卡斯盯着哈兰的眼睛说,“我现在看到你,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我甚至都不想杀了你,因为那会玷污我的战刃,弄脏我的手,你连军团恶魔都不如。
“我看到你,只觉得我不会看到比这更恶心的生物了。
他收紧指节,听着哈兰痛得发出一声呜咽。
“可你怎么能够来这里?”
他声音颤抖:“你现在来这里,算什么!”
他忽然松开手,然后对着哈兰的左肋狠命地踢上去。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他看着哈兰摔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身体蜷缩着因为阵阵痛苦而战栗。可他没打算放过他,他从未体味过这样的快感,凌虐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用痛觉撕碎他,看着他一点点瓦解,最好是能让他哭着求饶。于是他开始重复这样的动作,诘问、殴打,任他倒下去,再把他拽起来。他每次都着力击打在最痛的地方,但没有用全力,为了让对方不会因为剧痛而失去意识,却一次又一次为痛感而清醒。
哈兰没有反抗。
卢卡斯沉浸在每一次的动作里,发泄着几个月来的积郁、怨艾、痛切与憾恨。他听着拳脚重重击中身体的声音,听着弱者断断续续的痛呼和喘气,听自己尖刻的诘责刺穿沼泽的静谧。最后一下他用膝盖砸在哈兰的头上,后者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卢卡斯喘着气,感到一阵疯狂的喜悦自心脏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以及一种发泄过后淋漓快意。他沉浸其中,以至于没有听到脚步声。所以当有人叫他名字的时候,他感到了突然,甚至惶恐。
卢卡斯。
脑海深处传来震彻心扉的轰鸣,仿佛那个声音在身体里引燃了一场大爆炸,让全身的血管都在震荡中迸裂开来,滴滴血液在身体各个角落里燃烧,接着蒸发掉只留下冰冷的躯壳。他站了很久才转身,从未感到自己的四肢如此僵硬,可更难移动的是目光,仿佛视线的另一端牵引着一块巨石。等到目光转向来人之时,只看到罗伊拿着战刃,脚边是一头阔步者的尸体。
卢卡斯他,感到自己正隔着白雪纷飞的荒原望着他。冷得瑟瑟发抖。
可下一刻就有一股滚烫的洪流自心底里涌上来,灼伤他的喉咙。
他想起在赞加沼泽与罗伊分别的情景。那时候的罗伊,如果不马上接受救治就不可能久活。而他把他扔在了那儿。
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完好无损。
原来你还活着吗?你去了哪里?谁救了你?你经历了什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他们有没有折磨你?伤口痊愈了吗……
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想问的太多了。可他什么也没说。思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他手足无措地把它们捡起来,感到双颊流下了滚烫的泪。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流泪。只有无法忍受r_ou_体之痛的懦夫才会流泪,不是吗?
可是现在眼泪就这样不停地落下来,像是滋润贫瘠之地的甘霖。就因为罗伊。罗伊。
明明早已将关于他的一切都埋葬,下决心不再为过去所困,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输了。
泪水是咸的,润s-hi他干涸的双唇。
罗伊没有在看他。卢卡斯可以肯定他看到了自己刚才在做的事,他可以感受到那愤怒与焦灼,在五官之间沸腾。他不禁为此而感到一丝得意。但罗伊只是拿着战刃伫立在那里,像是从最开始就站在了那儿。卢卡斯由此猜测他是怕他做出冲动之事,因此而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笑起来。泪水与笑容在他的脸上交织,诡异而扭曲。
罗伊的目光终于转向他,脸上隐露痛苦。他凝视着那些痛苦,感到它们被一一复制在了自己的脸上。
早知如此,根本不应该表露任何心意。现在看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像个自讨没趣的傻瓜。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们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沉默。
卢卡斯再次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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