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至耳室,百里登风如前打开门锁,见此间与东边大小相似,不过布置更加精细,亦颇具闺阁之气。屋子中间置一五足折柱黄花梨圆几,鱼门洞上安波折形壸门,凸雕丹凤朝阳纹。几上摆一套汝窑茶具,杯口壶身皆鎏金做纹,衬得白瓷如玉。几旁置了一只五开光黄花梨墩子,突出五只小足托将起来,不嫌笨重却也不乏灵巧。西窗下摆了张螳螂腿黄花梨壁桌,迎面的券口牙子上透雕一朵硕大的牡丹,两侧以瑞芝为衬,雀替亦做得宽大,其上的灵芝牡丹纹就显得愈发细致。桌上置一青花梅瓶,瓶身绘松石芭蕉。瓶口尚含花枝,几朵枯花皱成一团,依依挂在上面,还未脱落。壁上悬一桐木伏羲琴,漆上已生断纹,看得出有些年头。而今桐板蒙尘,弦亦松弛。其下南北向放着一张两卷角牙紫檀琴桌,桌下配同质无束腰管脚枨方凳。琴桌后东西并排放着两具一人高的品字栏杆架格,上两层置书简,下层却是卷轴,皆摞得齐整。架格前一张榉木夹头榫画案,配一把榉木玫瑰椅,三面券口皆雕流云纹。画案上铺了张画毡,两侧各一玉璏纽紫檀昭文带,毡前置一大理石心黄杨木四孔笔屏,孔内皆插玉管。并排一双面松木笔挂,两角翘起如蝶翅。挂上软硬毫皆具,竿竿垂着。一侧龙泉笔觇一,白玉鹊桥笔架一,端西砚一,朝官墨一,四卷荷叶笔洗一。另侧摆一薄胎书灯,一雕漆香合,十数白瓷画碟。北窗下搁一紫檀绦环板围子罗汉床,床头挨着一具红樟兽爪攫球几,上置香蒲一盆,花梗枯萎,肉穗光秃秃垂着。
百里登风上前翻了翻,架上经史子集俱全,书册虽旧却无污损之处,显然原主人甚是洁净爱惜。他抽出一条卷轴打开,上绘一幅《焚香仕女图》,画中女子眉眼细长,拈香拜月。边上题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落款系二十余年前,并一朱砂画兰花押。他又打开几幅,或字或画,皆画一样兰花为押,细看年月,均成于廿余载前。
“这些字画,连同方才那幅,想必皆为甲夫人所作。只是不知这画中女子可是她本人?”
“以常理度之,则是。”单雨童扫了一眼,笔笔工丽,气势流便。只是年代久远,纸张发黄,饶是画中女子光艳无双,却让人生出美人迟暮之叹。他拔下窗栓,日光漫漫照入,笔屏上的玉管笔虽久置生尘,光下却像蒙了一层金绒,透出些温润的意味。
单雨童忽上前,抽出中间一支玉管笔,对着光细细看了,又抽出其余数支,依次放在掌中颠了颠。随即捏住原先那支的挂绳向外一抽,从笔杆中拉出薄薄一片铁条。
“这……”百里登风讶异,那笔杆竟是中空的。铁条寸许,表面平滑无锈,隐隐錾出繁复的纹路,在光下黝黑发亮,像一把小剑。
“应当是把钥匙。”单雨童忖道,“只是不知锁又在何处?”
百里登风他手中取过,上面的纹路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略微分辨,倒似朵朵牡丹,正当花时。赞道:“这匠人艺性颇佳,一把钥匙也要刻上牡丹,玩出这等花巧。”
“哦?在我看来,倒像灵芝,”单雨童微微一笑,“这纹路恐怕并非单单为饰,制作者也未必是纯粹的匠人。”
百里登风再看,花纹复丽繁绕,若说是芝纹也无不可,遂笑道:“的确有几分相似。”
单雨童嘴角的笑容一顿,目光如电般扫过倚墙的壁桌。怒放的牡丹之下芝纹钩缠,恰留出一条短短的狭缝。他取过钥匙自隙中插入,及没,尽头传来一丝轻微的颤动,铁片似让两片机簧扣住。他向上一提,里面轻轻传来“咔嗒”一声,券口随之自桌面弹开一条窄缝。
单雨童与百里登风对视一眼,伸手拉开暗屉。其深不过寸,恰恰嵌入板心正中。屉内并排陈着两本书,一本名《晚香集》,一本曰《晚香集注》。前者古早,似前朝制式;后者看着新些,却也有廿卅年。单雨童小心取出,见《晚香集》扉页上写着“疏风”二字,内里正是吟风恋和锦衾寒的心法要诀。他心头一喜,见书中写道,吟风恋是以恋毒控制对手,锦衾寒与之相若,需以独门毒药“焚衣”配合。而书中所载焚衣特性,恰与玄霜口中一致。单雨童阅毕,掩卷叹道:“以娄英秀如今的功力,就算是黑肱大师亲临,也未必能接她几招。”
百里登风匆匆浏览一遍,见《晚香集注》上绘一枚熟悉的花押,书中非但写了修炼吟风恋的心得门路,也约略提及本门掌故。开派祖师疏风和狂澜有一段旧事,二人原系同门姐妹,狂澜遇见离枯之前也曾与她情投意合。后来狂澜成亲,疏风深受刺激,性情大变,创出吟风恋报复天下男子。狂澜死后,她悲极痛极,费尽心血创出锦衾寒向离枯寻仇。可惜及未练成便去世了。临终感念,嘱弟子开立女派,为天下女风置一栖身之所。弟子念其一生磨劫,故将门派名为“怜香会”,以耿其志。而她创立的吟风恋虽陆续有弟子练成,因其淫邪,始终未成显学。
“这书里说,因锦衾寒的修炼过程太过奇谲,后继者不是于离魂之际丧命,就是畏其凶险,断了念头。以至三百年来,未有一人练成。”百里登风顿了顿,忍不住又问,“锦衾寒功法虽在,实为失传,焉知娄英秀练到了几层火候?”
“当年离枯大师练成十重山的功力,锦衾寒既是为了克制他的,若练到极致,恐怕也有十重水罢。”
“这……”百里登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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