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没法看嘛。”怀西敛眉抱怨道。
“先看当中一行的当中三字,再看当中一列的最后三字,然后看最后一行的最后三字,和最后一列的当中三字就可以了。”
“……真麻烦。”
怀西拧起一对细长的柳眉,盯着信纸看了半晌,忽然惊道:“寅帝把太子赶出来了?”
“嗯,”萧聿光抿了抿嘴唇,低沉地道,“当初寅帝抢夺皇位,惹得群臣愤慨,他自会采取措施——许谦大人惨遭烹杀,盖源于此。而事过数天之后,城里又毫无征兆地传出太子亡故的消息,岂不蹊跷?”
怀西挑眉望他:“你早就料到太子尚在人世?”
萧聿光颔首默认。
怀西优雅地坐到他对面,把信放到冰凉的桌面上,低低喟叹一声:“他真可怜。”
萧聿光不予评论,苦笑半晌。如今的褚衡确实比初见时落魄许多,他当初陷于穷途末路,迫不得已,也只能放下尊贵,卑躬屈膝地去服侍别人。
“可不可怜有待商榷,蠢笨至极倒是真的。满朝文武数以百计,就算他沦落至此,也不难觅得一个安身之处。”
怀西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说得容易。许大人死后,谁还敢和寅帝对着干?”
“非也。我若是寅帝,既然没有杀他,那便恨不得他找个地方安稳度日,省得饱受疾苦之后又惦念起宫里的奢华。况且,倘使太子隐没在官宦之家,那些大臣但凡有一点可疑的行动,中央随时可以调查,总好过在国境内大海捞针。像他这样的人物,走得越远,就越容易生出事端。”
怀西点了点头:“利用朝臣监视太子,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眼下群臣激愤,太子若想复位,他们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萧聿光举杯小饮一口,略作沉思,过了一阵,忽而敛眉:“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提醒我了。说来也奇怪得很,太子殿下自出宫以来就没再抛头露面,一条空穴来风的死讯竟是把满朝百官都给骗了——莫非当真是他心甘情愿地将皇位拱手相让?”
“应该是这样的,”怀西也微微皱眉,“寅帝怎会不知他以暴服人,绝非长久?所以他要想个法子使太子自愿让位。否则众人倒戈,他未必占据优势。”
“是么。真是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奇人。”
萧聿光眼角含笑,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光华。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张折皱的白纸,往砚台上倒了些茶水,然后轻缓地磨动起来。
怀西愈发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写什么?”
“当然是给许小姐回信,”萧聿光提起袖口,待狼毫上的墨汁滴尽才不疾不徐地动笔,“顺便请她帮个小忙。”
十日后,禄州酒肆。
窗外锦绸罗缎悠然铺张,明黄色的长幌随风轻扬,街边灯笼里黯淡的红光也悄然变得鲜艳。
窗边一人拎过酒壶,倒了一杯饮下,有意无意地瞟着路上的行人:“今天好热闹啊。”
那人刚及弱冠,面容白净,比起禄州本地的男子更有一种优柔之风。此人姓吴名稹,母亲是禄州人,父亲是边朗国驻防使。边朗是柒相的藩国,两地相隔不远,民风民俗却不尽相同。而吴稹自幼随双亲长居边朗,对于禄州则是初来乍到,自然对当地的风俗盛典知之甚少。
沈茂才正摆弄着盘中的瓜果,淡笑着望向吴稹:“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吴稹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
“今天是海神祭的第一天,”另一个较为年长的汉子不疾不徐地解释,“边朗没有这个节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海神祭?我倒听说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三年一度,”吴稹敛了敛眉,弯起一对好看的杏眼,“不过,温大哥,我若没记错,去年不是才举行过祭祀仪式么?”
温振举杯畅饮,而后一笑:“最近禄州海水量暴涨,水质奇怪,想是海神觉得三年太久,以此作为警示。所以往后的海神祭就改为一年一度了。”
吴稹若有所思,了然点头。这时忽听沈茂才一声轻笑,语气中透着放荡:“哎,听说周老板为了海神祭特地请来一位舞女。一会儿你好好瞧瞧,看是不是比你们边朗的姑娘好看。”
吴稹耸了耸眉,不屑地瞥他一眼,转移话题道:“依我看,海水有异并非是海神发怒,而是气候失常所致。”
温振闻言连连点头,面露苦笑:“倒也在理。近日暴雨多发,还真是前所未有。”
沈茂才晃了晃杯中的糯米酒,十分惬意地小抿一口,过了一阵忽而问道:“诶,聿光今日还是没来?”
吴稹点点头:“他都连着消失十天了。”
“这么久?”沈茂才慵懒地托着腮,微微哂笑,“嘿嘿,萧道长不会是封山修行去了吧?”
温吴两人不由莞尔,没有说话。
此时,酒肆南边的高台上铜灯骤亮,竹帘恰如其分地翘起,一阵冰凉清爽的花香随风而至。
款步移近,悄无声息。
一人容颜半掩,青丝蓝衫,外罩的白纱剔透无尘。那人眼波明亮,处处含情,纤尘不染的面纱之下,俏丽的脸廓半隐半现。在她踏上高台的一瞬,忽有箫声迤逦而至。
温振不由一滞,暂时收回了视线,凝神细听,才觉此声竟是从天而降。
当台上女子缓缓起舞,空中又有琴声徐然映衬。
竟不是以往海神祭时的舞乐。
虽是新曲,但音调跌宕婉转,百转千回,意味无穷。奏箫与抚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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