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阳儿啊,还能怎么办呢?牢里面是长久而压抑的缄默,不过这些,他都不愿再管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公西珏低沉的声音从黑暗里漫过来,勉强将钟离然快要涣散的思绪重新聚拢,往事历历在目,隐隐作痛。“懿王爷,在下求您,放过阳儿吧…”他顿了顿,幼时瓢泼的雨、淅沥的雨、寒凉的雨,又落下来了,脑海里是茫茫无尽的烟雾,仿佛世界的尽头。“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成宇泽,我的名字是…是钟离然。”漫天的湿冷之意丝毫不为骨架生锈的小伞阻挡,一直浸透到他的心里,四周空无一人,谁快来帮帮他呢?不行,压抑极了,想哭,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我是钟离然,不是成宇泽…”他喃喃,此时此刻,他只想说些什么,放下些什么,在生命结束之前,不管眼前是谁。“你疯了吗?还是说,装疯卖傻,妄想逃脱罪责?”公西珏微恼,挑起石床上虚弱不堪的人的下巴,想看穿他的心思。不知是牢里边太黑还是怎么,公西珏看不清他丝毫微光都未反射的双眼,只是勉强看见他轻轻嚅动的干裂双唇,好像在哭泣,却无声,亦无泪流。一下子,心绪又开始翻涌不定,公西珏对这样的反应很是恼怒,于是松了手,转身离去。
当公西珏终于回到王府,却听见下人禀报那个成宇泽的小婴儿高热无治夭折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快步穿过王府庭院,来到偏僻一隅,推开房门,看到床上那个小小的身体时,平生第一次有了身在梦中的感觉,但他此刻无暇顾及自己为何会这样。房间里有股潮湿的霉味,光线虽透进来,房间却仍旧有些昏暗。他走近床边,看着婴孩仿佛熟睡的模样。他的小脸因为高烧七日红红的,丝毫看不出来已经有几个时辰不再啼哭,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盖在眼睑上,仍然是个乖巧可爱的玉娃娃,只是,因为生病瘦了不少。公西珏鬼使神差的将婴儿抱起来,只觉得,手里的孩子,轻得,不像是真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不过几日不回府,事情就变得不受控制了,那个人会伤心欲绝吧?不,不要再想他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怒由心生,公西珏突然一声暴喝,吓得周围丫鬟奴仆慌忙跪了一地。“回,回王爷,这…孩子不知怎么的染了风寒,随后发起了高烧,奴才要请大夫,却…然而等大夫终于来了,这孩子也不行了……”跪在地上的奶娘说着说着,抬起头瞟了同样跪在地上的管家一眼,有慌忙将头低了下去。“说!王达!!这是怎么回事!!!”终于,有什么东西如同脱缰的野马,使公西珏的怒火,喷薄而出……
不,这些人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不可能!不许诅咒我的阳儿!!”钟离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疯了一般弹起来,抓住那公公的衣襟,恶狠狠的,试图阻止那些风言风语从他们嘴里蹦出来。什么叫阳儿夭折了?他那样的健康乖巧,一定是这些人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一定是的。“皇上有旨,请侯爷随奴才去乾安殿…”“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我要见我的阳儿!!!”忽然间,喑哑的嗓子歇斯底里起来,钟离然眼里迸发出疯狂的光芒。传旨公公看这人此刻几近癫狂崩溃的状态,即使是在宫中摸爬滚打时间久了,也不免心有恻隐。“请侯爷随奴才进宫,便能看到了。”钟离然忽然安静下来,耳听为虚,耳听为虚啊,钟离然你要冷静,这怎么可能,阳儿等着你去看他呢……
乾安殿内,御案之后,灯火凝滞。公西琰扶着额头,看着命人从珏府里抱来的早已停止呼吸的小小婴孩,觉得头痛不已。珏也不知为何,从这孩子夭折后就开始向府中上下发难,这不是成宇泽的孩子么?然而这孩子眉眼中却有着珏的影子…真是一团乱麻。珏弟为何会为了成宇泽之子如此大动干戈?难道是珏对成宇泽生出了情愫?不,那朕也不会轻易将孩子带出来了啊…老天啊,可千万别这样,珏已经失去了一个李风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珏弟情移成宇泽,也是怎么也无法挽回了吧…
公西琰总觉得事情始末有些蹊跷,却总是在其幕后将要浮出水面之时,又不知为何,沉了下去。若真相确是如此,那么成宇泽死不足惜。然而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将成宇泽凌迟,却也不能再让他活着了,无论他是凶手与否,只因为自从成宇泽与珏弟纠缠不清之后,事情就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冒出来,猝不及防,乱了珏弟心绪,也跟叛乱有所牵连,即使成宇泽只是一颗被蒙在鼓里被公西玹利用的棋子,也不能留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也当是为了珏,事已至此,既然已无缘再续,那么,当断,则断吧;就算是罪过,也由朕,来承担。
☆、第四十四章崩塌
这段从天牢到乾安殿的路,是钟离然有生以来最为漫长的道路。他再一次走出大牢,虽除去了身上的刑具镣铐,却是走进了更加浓重的黑暗里。每前行一步,忧虑不安便累加一分,逐渐转变成了极为压抑的恐惧。身体的疼痛渐渐的由极为烦乱的心绪取代,一点点的头晕目眩,地动山摇。
偌大的宫殿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还是那么柔弱娇嫩,如此安静的躺在小小的摇篮里。在钟离然的眼中,这个小小的身影,一瞬之间,已然填满了令人心慌的空旷。阳儿睡了吗?怎么动也不动呢?他放轻了脚步,大睁着刚恢复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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