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真的是一个鞠躬尽瘁的老艺术家,他的指挥才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而他对音乐精益求精的态度更让戚暮感到钦佩。
每个指挥在乐曲处理上都有着不同的风格,比如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首席指挥艾伯克·多伦萨先生,他的音乐就缱绻浪漫,带着音乐绅士的多情温柔,而与之相反,谭老的音乐则更多的是一种贴近大地的真实。
带着泥土朴素温和的芬芳,让听众感受到一种纯朴自然的气息,这与德沃夏克的音乐简直是天然相成,因此在b市交响乐团的演奏曲目中,也频繁会出现德沃夏克的影子。
比如现在乐团正在排练第十二次的这一首《g大调第八交响曲》就是德沃夏克的著名作品之一,整首曲子舒缓平静,仿佛带人来到了十九世纪美丽无垠的捷克平野,感受大自然无限的风光。
“黑管插入得在自然一点!”
“竖笛再轻一点!”
……
即使是纠正了一百次,谭老精益求精的态度也让他能从石头中挑出鸡蛋,要求更好、更好、更好。每当到了排练或者预演的时候,指挥家就像有了强迫症,对每个细节都要求到了苛刻的地步。
而在这之中,戚暮虽然能够听出每个乐器的节奏、音准等各方面问题,但是他却始终不是指挥家,也不知道谭老到底要的是什么样的一首交响乐。
一天的排练结束,等到傍晚要回去的时候,戚暮还没有走出b市交响乐团的大门,便忽然被人喊住,他转首看去,只见一脸严肃的谭老正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看着自己。
“上车。”
戚暮稍稍一愣,接着便上了车。
安静狭小的车厢内,戚暮刚刚将琴盒放好,便听到一道低压的声音响起:“明天的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下子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了,戚暮转首看向谭老,神情认真地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准备,谭老您还请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自从谭老和自己说了这场小提琴比赛后,戚暮便进入了忙碌的准备期。原本他还打算自己联系推荐人报名,但是没想到谭老却帮他把事情全部处理完毕,到时候只需要上台演奏便可。
谭正辉看着戚暮郑重的神色也不由满意地点点头,正好汽车转了个弯驶上了高架,他又问道:“准备了哪几首曲子?”
戚暮回答:“第一首打算用帕格尼尼的《爱的场面》,这首曲子我最近几天加紧练习了不少。第二首打算用莫扎特的《小夜曲》。”顿了顿,戚暮又补充道:“是《g大调小夜曲》,这首曲子我以前就很熟悉,所以就用的这一首。最后一首……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协奏曲》。”
听着戚暮的话,谭老一直不停地点着头。等到戚暮说完后,谭老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最擅长的是塔尔蒂尼的曲子,怎么这次没有选他的?”
闻言戚暮微微一怔,然后笑道:“谭老,这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听了这话,谭老深深地打量了戚暮一眼,没有再说话,车内又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
等到车送戚暮到了他楼下的时候,戚暮正给谭正辉道别,他提着小提琴盒站在车旁笑着打招呼的时候,谭老却长叹了一声气,道:“三年多不见,你变了很多啊……戚暮。”
绚烂的夕阳照射在青年黑色的头发上,看得谭正辉慢慢眯了眸子,最后难得地露出了一抹欣赏的笑容:“你要保持这样下去啊,戚暮,明天我等你的结果。”
不过多久,那辆黑色的轿车便缓缓驶出了小区的门口,消失在了戚暮的眼帘中。
而那个身姿笔挺的青年却没有立刻转身上楼,他一手提着琴盒,一边放眼远望,目送着谭老的车渐行渐远后,他才干涩地笑了笑:“戚暮啊,有这么多关心你的长辈存在……你怎么就堕落成那个样子了呢?你其实真的很幸福啊。”
语气苦涩无奈,带着一丝艳羡。
不过多时,青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小区的道路上,那声叹息似的话语也被秋风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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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正辉能看上眼的小提琴比赛,自然不会是一场普通的比赛。
这是由华夏官方与德国慕尼黑音乐学院合作举办的全国性小提琴大赛,一共分为少年组和青年组两个部分进行选拔。按照戚暮如今的年龄来看,他算是18岁至25岁的青年组档次,在其中不上不下,正好居中。
来到比赛地所在的b市大剧院时,已经又不少选手在后台准备。戚暮难得见着这么多年轻的小提琴手,难免多看了几眼,便听得一旁跟过来的男人说道:“戚暮,你的年龄也算不小了,过去八年的黄金时段你没好好利用,是不是有点后悔了?”
听了这话,戚暮转首看去,问道:“郑哥,你是觉得我在后悔了?”
跟着戚暮来到剧院的人,正是郑未乔。
原本戚暮并没打算将自己参加比赛的事情告诉郑未乔,毕竟到了年底很多杂志都需要他交稿子,确实还是比较忙碌的。但是郑未乔却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他参加比赛的消息,愣是一大早就去了他家把他给“绑”了过来。
郑未乔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干净的镜片倏地反射了一道银光:“难道不是?”
戚暮却摇摇首,眯了眸子再看向那边朝气蓬勃的少年组选手,语气带笑:“我就算是后悔,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我从来不会后悔,只会去做些什么来改变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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