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一场值不值得赌?
可是久久都没有答案,一边是旧主与忠心,一边却是明主与扬志,放在任何人那里,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决定的事。
荣景瑄却没有给他更多思考时间。
他只是淡淡道:“孙将军,即使我们两方兵马相互砍杀,最后我赢了放你逃走,你觉得……陈胜之还会留你活着吗?”
“我换个方式说,孙将军,跟着我,除了战场之上,任何人都不会要你的命,包括我自己。”
荣景瑄的这个保证无疑给了孙昭莫大的勇气,他终于不再犹豫,直接提着长刀走出瓮城。
在他身后,兵士们默默看着他,没有人出言反对。
荣景瑄那些话是说个孙昭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呢?
他们跟着陈胜之出生入死,打下大褚山河,然而功成名就之时没有鲜衣怒马,没有封王加爵,没有荣归故里,没有平安富足。他们还要留在他乡,守着一群野狼一样的“俘虏”。
之前他们每日在兵营里碌碌无为,操练完了就回营房睡觉,日子过得没滋没味,有家不能回,有田不能种,圣上没有给他们守卫的期限,也没有给他们安置家业。
这与以前的大营差的太远了。
有兵营的地方为何会有一座城?那是因为士兵也是人,他们也有家,他们有父母兄弟,有妻子儿女,他们要养家糊口。哪怕是军籍,也并非低人一等。
曾经大褚尊重兵士,给了他们许多优待,士兵们操练后还能隔三差五回家,他们可以帮着妻子儿女照顾农田,可以送儿子去上军塾,将来考取功名依旧可以光耀门楣,改立户籍。
给大褚当士兵,是有希望的。
只要战功了得,越往上走的俸禄越好,到了正五品总旗那里,已经跟正五品的文官享同样俸禄了。
大褚文武并重,俸禄也一视同仁。
就算大字不识一个,靠着军功依旧可以跟苦读数十载的进士们一样受人尊敬。
然而现在却有些变了。
陈胜之是农民出身,他当了皇帝却反而不把农民当人看。他靠着兵士们打下天下,如今却一句承诺都未兑现。
他现在最宠信的,却是中书省那几个中书令。
匪夷所思,又似乎有迹可循。
他自己无法起草政令,看不懂大臣奏折,他甚至连自己的名讳都写不好,如果没有中书令,这个他所掌控的大陈便要乱了。
士兵们不懂那些政治上的门门道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白辛苦一番,不说加官进爵吧,好歹一人发点银子犒劳一下也行,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这些心思,要是能说给荣景瑄听,他肯定会高高兴兴给大家讲上一课。
陈胜之如今的做法虽然并不得人心,可并没有太大的错误。
在国库空虚的前提下,提高农税可能也并非陈胜之所愿。在政令令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却失了平衡。
大褚为何文武并重?就是为了平衡二字。
政治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平衡才是永恒的话题。
一旦平衡被打破,就如同慜帝无条件宠信天治道人一样,灭国就是最终的下场。
荣景瑄并不知道眼前这些士兵们如何感想,他只知道自己说动了孙昭,正聚精会神面对面站着,随时准备进攻。
他虽然年轻,却很沉得住气。
他毕竟已经两度面临生死。
如果到了此时他还没有沉稳与淡然,那他重生一百次也不能重新建立大褚。
人总要学会不断总结过去,然后一步一步改变未来。
他就这样淡然看着孙昭,目光沉静如水,气度卓然如华。
突然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一片叶子,那片叶子在空中打了两个旋儿,从两人面前一飞而过。
先动的是孙昭。
只看他长刀一挥,带着寒光的刀刃破空而来,直接攻击荣景瑄的双目。
那树叶仿若飘零的花瓣,从中间被拦腰斩断,分落于地。
荣景瑄腰部猛地使力,整个人往后一闪,手中长剑快如闪电,反手一挡直接击退了孙昭的第一攻。
孙昭一击不中,肩膀一晃,却是踩了月影步往荣景瑄左侧飘去。
荣景瑄脚下轻点,直接纵身一跃,想要攻到孙昭的背部。
可孙昭毕竟是大将军,哪里会被这简单一击击中,他反手就是舞出一道银光,却是在极别扭的姿势下反手格挡了荣景瑄的背击。
只听“嘭”的一声,两人的身影仿佛只轻轻相交点了一下,然后便各自弹了出去。
刚才那一下荣景瑄用了十乘十的力气,孙昭被他一下子刺出去老远,快走十步才停下来迅速转身。
而荣景瑄却只是往后小退两步,便负手而立笑而不语了。
孙昭默默叹了口气。
荣景瑄这一身武艺比江湖中人还要高超,显然是高手从小教导,与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不可同日而语。
刚才那一下荣景瑄还是给了他面子的,没有用内劲,要不然他便要受伤吐血,哪里有现在的淡然。
士兵们虽然看不懂那一瞬间的激战,却也从两人后退步数看出了端倪。只不过转瞬片刻,荣景瑄带来的士兵们皆露出欣喜的表情,而守营的士兵也没多难过。
孙昭苦笑出声,慢慢走了回来:“公子武艺精湛,在下不是对手。”
荣景瑄抱拳行礼:“承让了。”
孙昭这一句话,已经明里暗里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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