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禄给思安张罗春衫,专门从温行进献的料子里挑选。尚衣局派来量身的宫人说思安比入冬时又高了半寸,思安十分高兴。
宫人们都换上颜色鲜亮的衣裙,穿梭在被暖风熏染得颜色一日绚丽过一日的花庭中,在禽鸟戏水的湖边嬉闹,笑声隔水飘来,仿佛又回到昔日的安乐富丽。
东都皇宫中遍植杏花、桃花和梨花,园圃多植牡丹和蔷薇,说是思安某一位先祖在位时有一位极得宠的妃子喜欢,于是各宫各苑都种上许多,每到春来,各色花卉按花期依次粉墨登场,一花未谢而一花又开,加之宫人们侍弄得当,能热闹整整一春。许多年过去,宫室由新变旧甚至已经坍塌,这些花木依然迎接春去秋来。
集仙阁周围的杏花这时全开了,粉霞蒸蔚、云绕雾缭地围着这座形制灵巧的宫殿。这里本是皇子们上学读书的地方,经年历久,后头还建。
思安的弟妹们都被奉成一拘在住处,他几次提出要让他们来这上学,奉成一只同意请师父入内宫教授。
思安瞧这里安静无人,且离宣政殿不远,后还有楼,是个很好的去处,于是时找些早年收藏的书来看。
楼中光线暗了些,思安抽一卷书,想绕到书架另一头窗台边,没拐出去就迎面撞上个人。
“你走路怎么没声。”
“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留。”
两人同时发问。思安的鼻子疼得皱到一处,温行拉开他的手,轻轻帮他揉。
“我让阿禄去拿吃的了。”正说着,阿禄提着个食盒滴溜溜从外面跑进来,在外头看见温行的随侍,点头笑了笑,到门槛边忙屏住呼吸,溜进来快速将吃食和花茶摆好。
温行皱眉道:“也太大意了些,怎么只让圣人一个人在这里。”
阿禄噤若寒蝉,连忙伏地磕头。
思安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书,道:“一大堆人跟着怪烦的,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跟着我要干什么。”
宫中遍布奉成一的耳目,思安身边没有多少可用之人,紫极殿从殿中小厨房到寝殿都需要人照看,因此他出来除了行走仪仗,身边伺候的通常只有阿禄一人。
温行轻哼了一声。
思安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因心里喜欢,即使不能相近,相见不能相视,自己所有神思注意也只系在这个人身上,不曾长久,却好像已经过了许多时光,所以对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熟悉。包括他身上的气味,脸上一点点细微的表情,说话时难以辨明的一丝语调。
比如现在,温行面上是风平浪静的,甚至嘴角还带有些笑意,立在檀木架子前,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随意从架子上翻看书册,方才有点责怪阿禄的意思,但显然没为这事动气。然则思安就是知道,他眼下心情不好,恐怕还有些怒气。
他平日威势足,待人说不上多么如沐春风,却从不疾言厉色,很少脸上过不去,旁人也许觉得难以捉摸,阿禄这样的小幺儿们会很怕他,敌手更不敢轻易忽视他。所谓喜怒不形于色,大概就是如此。
思安将壶里的花茶倒了一杯,杯壁径直送到温行唇边,温行十分领情低头啜了一口。
思安的皮肤透着干净的气息,藏在花茶冒出的水汽里若有若无。
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斜入屋里,投下几道深浅不一的光束,清风徐来,淡红褪白挂满枝头的花束随风晃动,疏疏落落飘下,搁浅在阳光投射的地方,窗台上地上,斑驳不一,思安看得有趣,茶杯塞到温行手上,走过去将花瓣一片片归到书页上。
平日这个时辰温行多半是在处理政事,近日他与奉成一分歧颇多,思安回东都后,宫中修缮了几座宫室,春后陆续完工,温行打算将思安的弟妹们接到几处在碧波池边比较靠近前廷的宫室居住。奉成一恨不得将所有皇室宗亲都掌控手心里,且温行此举已触动内宫,他如何肯放。
思安依旧装聋作哑,他这个圣人自己都做不了主,何况他的弟弟妹妹。只是奉成一当初对他就不上心,对这些年幼的皇子公主更不怎么样,让他们全都挤在一座老旧的宫殿里,思安私下着人送东西都不让进。
奉成一顾着和温行斗法,大概知道此事思安未必站在他一边,暂时还没来找过思安,思安也乐得清闲,只是觉得这事最后还是会推到自己面前。
如此前后思量,思安也猜出温行多半是为着宦官难缠气不顺。
“其实内宫终究是宫人的天下,急不来,一时争得高低,还有四司六局盘根错节,外有禁军,堂前朝臣,纵是死也死而不僵,哪里那么容易。”
思安周身罩在清浅的阳光里,一袭浅灰蓝的春衫,腰系绿丝绦,衣衫正是温行选送入宫的料子做的,有些轻薄,入夏都能用得,轻柔软滑,一身清爽。养了一段日子,他身子还是单弱,细腰不盈一握,这样的衣衫这样的人,看起来并不比飘旋下来的花瓣厚重几分,臀部大概是他身上最有肉的地方,因为弯腰的动作向后翘起,他的声音也是干净的,似有安抚意味的话语说出来好像涓涓细流趟过,还带着些少年的沙哑尾音,与他呻/吟发颤的颤音很接近,只是那时更甜腻一些。
温行眯了眯眼,注视这幅可称悦目的画面,倒不奇怪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破,世上岂真有人能在所有人面前伪装自己,即便是有,在人人面前都伪装也太费力些,他其实并没有多么刻意隐藏情绪,一半天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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