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援兵方洛虽为临时起意,温行却也有诸多考虑,与昭义节度使联络,扫除栗阳附近隐患,甚至故意避开锋芒看苏永吉能如何施展。要说动气当然不至于,或许离去时曾有一丝冷待两日的念头,也不过倏忽闪念转眼就忘,他向来少计较这些,没想到思安倒惦在心上。
“你怕我生气?”
“怕的。”思安湿着面庞点头。
其实有些荒唐,温行少时也曾有过fēng_liú债,后来凭借军功一步步到如今的位置,过了气血方刚的年纪,情爱之念早已淡薄,又因战事辗转等种种原因,至今连正妻都未娶,ròu_yù欢爱不为传宗接代就只为一晌欢愉,更烦于应付他人小性缠磨,此刻摸着思安濡湿脸蛋的薄皮却却有些不忍。
擦了又擦,最终还是把泪止住了。思安一早上奔波又是伤又是哭的,早把力气透光了,被窝里温暖的热气烘上来,酸涩的眼睛等不住要眯起。温行忽然把手伸进他衣襟里,他以为他要做什么,然而实在太困,撑着眼睛也睁不开,那手掌摸索难免擦刮,思安“嗯嗯”含糊两声,温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低声道:“别乱叫。”最后从他怀里掏出个东西,正是那枚嵌宝镯子。
他皱着鼻子红了脸,也没力气害羞,反而不满地在温行胸膛上蹭了一下,算是掩饰。
“怪说一直磕着,原来藏了东西。是谁给你的?”
明晃晃的金光落眼里更犯困。
“我阿娘的。”
温行将镯子戴到他的细白手腕上,问:“从前你阿娘怎么唤你。”
“唤我……思安”
他抚了抚他的头,轻声道:“思安,睡吧。”
第十四章
片雪飞落群鸟难觅踪迹,东都笼罩在晶莹寂静的白色下,自元日起,因佳节新春、帝驾临幸和叛乱暂平,仿佛烈火烹出萦绕在都城上空热烈的气氛,终因这场新年以来最大降雪的来临散了几分。
此次叛乱东都也遭了些祸害,甚至有部分叛军侵入宫门,好在发现及时,很快剿灭。东都皇宫所受破坏不多,但与最初辉煌相比也早已相去甚远。
在思安先祖在位时也发生过叛乱,当时的东都不如现在幸运,宫中许多宫室被烧毁。后来修修补补,勉强能恢复原来的七八分,到思安的亲爹即位,老皇帝不喜幸东都,仅初登基时来过一回,这座宫殿大多数地方常年空着无人居住,帝驾不来,留守的宫人也不多,甚至有两座小殿因失修在一次地动中倒塌。
大臣们上奏修缮,当时内库已因先帝大肆花销玩乐吃紧,东挪西凑留出些钱,被先帝当年过千秋花掉,大臣再上奏,然再拿不出钱,修缮就此搁置。
如今这里也没有多少人,守着日益陈旧殿宇的宫人多是早年至此,奉成一来了后新采一批也不多,加上京里带来的,集中到几座常用的宫殿调遣。巨大匍匐的宫城像一头只吊着一口气的巨兽,鼻息微弱尚存一息,闲留出来的大片空旷人迹罕至,都已是不能动弹的死寂。
回东都不久,温行和奉成一就为思安举行登基大典。
苏永吉被半拘半押回都,颜面失尽。温行并不打算马上和奉成一撕破脸,奉成一大概也是这样想。车队抵达东都那日,奉成一亲自到城门迎驾,与温行相见各自寒暄,其他多余一句也未提,只是临到了时奉成一把苏永吉等人要回,说他们不会伺候,要再严加管教,温行也未强留,顺水推舟把人放了。
新年改元,元日下来各种朝会祭祀和宫宴,虽今日不同往昔,许多仪式已是删繁就简,还是把往年只是走个过场,从未在这些事上心的思安累得够呛。
从昭阳殿出来,丽娘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她头上顶着赤金凤冠,大红袍子上贴金的凤凰纹样被雪地莹光映得熠熠生辉,如斯装扮如斯美人,玉雪飘落都只能成为衬托,可惜美人一直不停捏着脖子。毕竟在宫中不能太放肆,她必须等思安一同离开。
思安扶着阿禄的小步小步挪过来,被丽娘瞪了一眼。丽娘的寝殿在另一个方向,同行了一段路,出了昭阳殿范围,丽娘毫不犹豫丢下像乌龟爬一样的思安,上了步辇扬长而去。
阿禄也扶思安上步辇,思安看见上面多加了几个垫子,是来时没有的,耳根微微泛起粉红。
温行从方洛回栗阳没多久,阿禄又回到思安身边伺候。阿竹被思安留在栗阳,没有带回宫中。
因为先前药物残留,后来思安的伤口不易结痂,伤情多有反复,着着实实养了好几天才缓过气来。
温行让人将阿竹带到思安跟前。
其实阿竹发现苏永吉暗地里支开宣武军护卫,察觉到不妥,便只身去找崔瑾呈报信,崔瑾呈得信后先令人将她看起来。
温行回来以后仍与思安同住,当然不能继续留她在身边,崔瑾呈本想等事情落定还她一个良籍放了。没想到看管阿竹的人来报,阿竹请求要见思安,甚至以死相逼。
过得几日思安伤情稳定,温行才让人将她带来。
阿竹朝思安磕头,低声哭了许久,小说念着对不起。
害思安伤情复发和阿禄被罚的药,是她动的手脚。
指使她这样做的就是苏永吉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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