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局面得以稳固。惜乎总是人愈害怕什么便愈来什么,这边李沉舟堪堪来得及向萧二拍出电报,问询军中动向,那头就传来当局撕毁协定、国军进攻延安的消息。那份他拍出去的电报,萧开雁也没有收到,盖后者尚在准备与赵师容的婚礼,就接到薛崇的急电,连夜乘飞机回粤备战。
无巧不成书,最后那封电报被转到赵师容手里,彼时她刚刚退掉之前预订的结婚礼服。她对照译码簿译出李沉舟的电文,不禁托腮沉思。片刻,她抓起坤包,把电文纸塞进包里,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便匆匆坐了上去。
黄包车去往的是宋明珠所寓的小公馆的方向。
内战爆发,薛崇被调往苏北及鲁南督战,严防共军渡江,并配合其他进攻共军阵地的师团对关内南下的共军予以打击。粤桂地区,吴清末临时升任粤地防卫指挥长,协同原桂地驻军总长联合制定作战计划。
一切就像是又回到了两年前,——柳随风抓着一把糖炒栗子优哉游哉地走进广州驻军司令部,迎面碰上一张面孔越长越像扑克牌中的方砖国王的萧开雁,后者的表情犹如他们不仅输掉了跟日本人的战争,而且也即将输掉跟共军的战争。柳五看得满心畅美,几片栗子壳儿落到地上,踱上前对萧二道:“萧兄的婚事被打断,柳某深表遗憾。不过大敌当前,哀兵必胜,只消一鼓作气灭掉共军,萧兄可即刻回渝,抱得美人归。念你我二人同军数载之情,届时柳某定会送上一份厚礼。——不,我要跟我大哥一起送,譬如送萧兄和赵小姐一副中堂,上书四字,‘佳儿佳妇’,萧兄以为如何?”
萧开雁几乎被他气笑,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羡慕柳随风那从未被任何文明礼教驯服过的肆野之气了。但那也只是一瞬,古君子柔韧的衣壳拘束着他,家国天下的质朴修为担压着他,他虽精神怠倦,却还是强撑着归队,尽量不去注意近来几乎所有的报刊上都在谴责他们单方面撕毁协议,不顾舆论悍然发动内战。临行之前,就连孙静珊都不免叹气,“这仗可以不用打的对不对?不是都在和谈了吗?”倒是师容出人意料得平静地向他道:“去罢——不论结果怎样。”真的可以不论结果怎样吗?……
萧二跟柳五前后脚步入会议室,看到吴清末已经在跟广西那边来的一位余姓指挥官列在地图两侧,两人的手指不停地在上面划来点去。柳五剥着手中的栗子,拣个空位坐下,腰还没弯就听见一声“萧二哥?!”紧接着便是萧开雁的“南顾!”
他不用抬头就可想见这他乡故知的盛况,本就不多的热情在这冲锋号吹响之前被不恰当地消耗,这可不是一个值得称道的举动。柳随风靠在椅背上,跷腿欣赏着把肩而拥欲相泣的两个人。他好奇地对邱南顾瞥了若干眼,辨认出他军服上的校官徽章,呵了一声,这才想起此人应是在南京见过的,好像是萧三的什么同学。
那边相逢的喜悦尚在抒发,这头吴清末跟余总长已经各就各位,各问一句:“都到齐了吗?”示意警卫员关上门,示意开会。
柳五慢慢地将甜糯的栗子挤到口中,听吴清末跟余总长分讲当前的形势。几个刺目的红色大圈,勾出共军的势力范围,红色的箭头则表明共军的动向;蓝色的圈和箭头则表明他们的。在说到双方的优势和劣势之时,余总长道:“美国人是支持我们的,武器和军需方面不需要太过担心。”
冷不丁地就听前排的邱南顾嘀咕:“为什么美国佬要支持我们,摆明了不安好心。”
余总长装作没有听见这句话。
吴清末摘下眼镜来擦了擦,他的声音有些拖,“大家大概也知道了,当下的舆论都在讨伐我们,所谓民心的大半已经不在我们这里。当然你可以说民心这个东西就是个易受骗的女人,谁给她的幻觉越大越美丽便站谁的边。可是谁也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有它的作用,而我们恰恰在这一点上处于劣势。况且,八年的战争让我们消耗了多少,大家心里也都有数。这不是说死伤了多少人的问题,而是经过这八年,所有人都想休息,所谓马劳兵疲,更多指的并非是ròu_tǐ的疲劳,而是心理上的。相较之下,共军这方面就比我们好很多,他们并没有结结实实地跟日本人打上八年,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是预备结结实实地跟我们耗上几年了……”
“老百姓喜欢共军,那也是共军对他们好而我们对他们不好,在战前就是这样。至于大家不想打这场仗,固然是因为八年下来大家都累了,但吴长官还漏说了一点,那就是——之前跟日本人交手,算是生死存亡,不得不上,今日跟共军交手,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邱南顾一下在椅上坐直了身体,肩膀一动一动,差点就要挥舞起膀子。八年的行伍生涯粗糙了他的躯体,却没能磨砺掉那颗赤子之心的柔软,他紧锁的眉间反映出他内心真实的苦恼,——他没法明白鲜明对立如白天黑夜之外的东西;一个中国人和日本人同时站在他面前,他是知道该帮护谁的,可若是两个中国人同时站在他面前,他则多半会傻眼,手指咬上半天也下不去一个果断的判决来。
余总长脸色一僵,他自是清楚自己这个年轻天真却也骁勇善战的部下向来的想法的,正欲说些什么打个圆场,邱南顾身后一个凉郁郁的声音忽道:“吴长官,我向你提一请求,那就是日后千万别将这位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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