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么?
转眼便是黄昏。
湛蓝的苍穹渐渐变成银灰色,天空一层一层染上瑰丽的橘红,云絮像是鱼鳞般片片展开。
屋檐高墙上已经笼上淡淡的青灰,檐上的灯已经点了起来,夜幕缓缓走来,凉风乍起。
煮雨关上院子门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裴霓裳站在坐在游廊的扶手上。
她穿着橘红色的绸衫,与渐渐浓重的夜色混合在一起,呈现一种奇异的紫色,广袖像是金鱼的尾巴一样在夜风中浮动,仿佛随时能够随风而走。
“哟,煮雨,你回来了。”似乎是听见声音,对方偏过头来,语调轻巧,双眼微弯,“我突然很想喝汤,上次煲给仙君的那种汤,再帮我煲一盅好么?”
或许是因为温度骤降的原因,煮雨发现自己的手脚似乎都太过冰凉了。
——为什么会提起汤来?她难道发现了?这怎么会发现呢?
心中慌乱不已,煮雨还是故作镇静道:“仙子太任性啦,汤怎么能是这么点时间就能煲好的呢?莫要为难奴婢了。”
她眼中向来喜怒无常的主子,此刻却展现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漆黑的双眸中像是揉碎了一池的星光:“我们是修士吧煮雨,在你是我的奴婢之前,你先是个修士才对,你知道怎么样快点煲完一盅汤吧。”
虽然语调温柔,然而无论是话语还是眼神,都是不容置疑的。
冷汗渐渐从后背渗了出来。
而这时,裴霓裳又说了一句:“但是,你确实是我的奴婢吧?”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回过神来的时候,煮雨发现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地面的湿气从膝盖侵蚀而上,然而心却比膝盖更冷。
她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裴霓裳仍旧平静地开口:“煮雨,快去煲汤吧。”
香味渐渐从小厨房传了出来。
天色已经漆黑,廊檐上的灯笼在夜风中颤颤巍巍地摇晃,带来并不稳定的火光。
何所思仍坐在栏杆上,就着摇晃的火光……剥弄手指甲玩。
兰君时不时望一眼小厨房的方向,不放心地说:“仙子,她不会跑了吧。”
何所思瞅了兰君一眼:“跑了就跑了,我们又不是强盗,还强抢民女的么。”
兰君愣了一下,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兰君不是这个意思,兰君是说……”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何所思摆了摆手,“她能跑哪儿去啊,她难道还能跑出这广裕仙门么。”连我都跑不出去。
这么一想,兰君果然恍然大悟:“正是了,是兰君愚钝。”说完,便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何所思。
“……”这反而令何所思怪不好意思,偏过头去看小厨房里冒出来的炊烟。
不知不觉,他开口道:“兰君,为什么煮雨会想毒死我呢?她发现我不是裴霓裳了么?”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反而是自己的不是,对方忠心护主,自己一个外来人口,有什么可指摘的呢?
兰君回答的一本正经:“恐怕没有,仙子,兰君同煮雨朝夕相处,并不觉得她发现了——何况就算发现了,她也不能毒死仙子。”
何所思笑了笑:“欸,我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人家只是忠心护主,这样子吓她不大地道。”
兰君便道:“那么兰君确定,她没有发现。”
何所思哑然失笑,无言以对。
而这时,厨房里已熄了灶火,灭了炊烟,浓郁的香味弥漫在了小小的院子之中。
纤细的身影从黑暗中缓步走来之时,简直让人怀疑她会在下一秒倒在地上,然而虽然手脚颤抖,少女还是一步步走了过来,只是脚步太为沉重,叫人怀疑她是在步向刑场。
待走到何所思身前,她便直直跪倒在地,将汤碗举过头顶,长袖滑落,露出莲藕一般的手臂,上面却满是焦黑的痕迹。
何所思的眼神划过这些深深浅浅的烫伤,将汤碗拿了过来,笑道:“苦肉计?”
煮雨猛地伏倒在地:“奴婢怎敢。”
何所思打开汤碗,面带享受地闻了一下,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里面少了一味啊,怎么没有上次闻着香了。”
煮雨指尖颤抖,哆哆嗦嗦道:“并没有少。”
何所思将汤碗递给兰君,待兰君拿了,便俯下身去,勾起了煮雨的下巴。
“撒谎。”他捏着少女小巧圆润的下颚,直视对方泪水涟涟的双眸,“调皮,难道一定要我做些什么,你才说真话?”
煮雨张开嘴深深吸气,似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是、是少了一味,少了一味香薷,可是,可是厨房里没了,并非奴婢不愿意放。”
何所思松开了少女的下巴,见煮雨又想低头,便换成用脚尖勾起,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看着煮雨,露出困惑的表情:“香薷?哪个香薷,应该是紫边香薷吧?《太平医典》里那个味甜,性媚,不可入药的草药?”
煮雨从喉咙口发出低声的哀泣,她已经后悔至极,只求能够保下一条命来。
“再让我想想,那日那条蛟纱的襦裙,我后来才知道那原来是蛟纱,是很名贵的布料吧,可惜你保存的那么好,结果沾上了血迹,那日我拿到之时,上面还有花香呢,很好闻,让我想想——我竟想不起来了,煮雨,你告诉我,那是什么花香?”
煮雨抽噎起来:“是……是情人草。”
何所思收回了勾着煮雨下巴的脚,挠了挠脸,望向了一边已然漆黑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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